馀清欢

人间有味是清欢

【杜柔】心中的日月-05

白月光

抑抑郁:

重聚就跟斑驳丰碑上的一道缝儿似的,太小了。碑面儿密密麻麻写满杜老板八年起底的抗战决心。杜老板心里明镜似的,就知道唐柔铁定还要走,她不走仿佛都对不起这老战士般的严阵以待了。


的确,B市是唐柔的短暂栖地。她跟杜老板碰过面,蹭了两顿饭,拎起箱子又走了。杜老板只在临别时塞给唐柔两盒胃药,就笑着冲她道别。等人影消失了才笑成牙疼似的抽气。


嘶,毕竟这姑娘骨中带风。即便是小缝儿叫她刮过,也像穿透灵魂那么凉。




吴启离开B市前,神哉哉地给杜老板定了个调。他说“我不奇怪你对唐柔好,我奇怪她肯接受你对她好。明啊,我看你真的有戏。”


绕口令似的,但杜老板听懂了。理就这么个理,这世上有人性情外向,喜欢谁就凑上去暖谁;也有人拿冰封好了琉璃心,分寸划得很清。你手拿披风追她千里万里,按上肩头那刻她不躲,就是心动的意思。


杜老板不置可否,哈哈哈地笑,挥别多年损友。


低头一看,手上那块表悠悠走着字儿,换多少次也跟正经八百的北京时间重叠不上。可有这话搁胸口揣着,又够他抵御好多天了。




没成想,唐柔别出心裁地把旅行全剪碎成短途,从此每隔十天半月就飞回B市来。


果然日子如流水,无情不到哪里去。




唐柔偶尔心血来潮网购一波,人在外面飘得心安理得,快递只能放杜老板那儿暂存。而且每次回来时差倒清楚后,头一餐必定要欣欣然上门等着杜老板开灶。唐柔这姑娘真的很上道,携礼物、买食材,收敛了寄存的快递,悠闲闲给杜老板浇个花,还争着刷碗的。


杜老板也不客气,没二话,只是交给她一套钥匙,方便她过门禁。


他用了很多年才真正弄明白她喜欢什么,要什么。她热爱分庭抗礼,不喜欢百密无一疏的宠。张牙舞爪的杜少年真该埋头给自己剪剪指甲。巧一点的杜老板呢,一手替心尖的姑娘遮了天,也懂得再缩回来几寸。就让一切都恰好。




唐柔是在头次获准进厨房打下手时发现的。杜老板小臂有道狰狞长疤,随袖口层层挽起而暴露无遗,亘着像条白色蜈蚣。


她蹙眉摸了一下,“这个怎么弄的?”


杜老板被她指尖一刮,吓了一跳。自己看着想了想,有点支吾,倒也没瞒。“啊,那个啊……就,很久以前,夜里碰上一群流氓给划的。”


确实是很久以前了,他那个时候在B市站稳没多久。生意蒸蒸日上,顾客缘好到人眼热,挤得周围几个店日子都不好过,总会有人气不过,暗地里阴一下,教教新来的外地仔什么叫规矩。


杜老板当时青涩得跟什么似的,还以为认真努力开好店就足足的了,哪懂背后乌七八糟的那些事,所以妥妥着了道。


打手都挺专业,没想要人命,给个重点的教训就扬长而去。杜老板躺地上,好歹还有力气伸手够着手机打120。后来去医院养几天好了,也没什么后遗症,单就胳膊这道伤口划得深,死活褪不了疤。


杜老板想起来这些没敢给唐柔讲,就讪讪地切菜。因为感觉着,她看人这个眼神儿已经十分不妙了,怪吓人的。


唐柔说,“多久之前?哪群流氓啊?”


杜老板嘿嘿一笑,“挺久的,我都快忘了。流氓还不是到处都有,是在旧店了。放心,现在的新址治安很好,你晚上回去我会送你。”


唐柔:“你还笑?”


杜老板:“哈哈,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。还好当时已经退役了,否则伤小臂挺麻烦的。”


唐柔盯得杜老板真心发毛。在杜老板开始怀疑自己能在她这个表情下活着走几轮的时候,唐柔还是退了一步。


她轻声问,“疼吗?”


“不疼了啊。”杜老板活动活动肩膀,“早就不疼了。”


“当时呢?”


“当时……”杜老板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,“……唉,真记不起来了,记不住应该就是不疼吧。”


啧啧,杜老板这个敷衍啊,做戏算做得很足实,唐柔再拆穿就没意思了。他非要装傻充愣,她不问了呗。


所以唐柔抿嘴不说话。心里有微小气泡升起来,啵一声,破掉了。还是挺想知道的,那些日子他怎么熬过来的?谁又陪在他身边?他整个人傻乎乎的样子,说起那些怎么还能笑着呢。




杜老板也在走神。他心里有些感慨,如果是以前,大概不会放过这个又能耍帅又能试探的机会吧。就算她看不见也要故意凑到眼前让她看见。


男孩儿么,得了两道伤疤,能像炫酷贴纸一样显摆。可等刀枪霜剑招呼在身上,经年融成了真的勋章,反而看淡。


像杜老板跟唐柔闲聊自己的“那些年”,总是轻描淡写就带过去了。其实起初也狠吃过苦。也有过整夜整夜枯坐的时候,烟灰缸里挤不下哪怕再多一根烟头。看天一寸寸亮起来,想自己究竟是来B市干什么的。


还好都过去了。杜老板宽厚,不跟老天爷翻旧账。




不过杜老板那俩人精儿伙计跟他不是一路数,热衷挖陈年八卦,死活不能放过杜老板。两人私下串通着诈杜老板玩儿,杜老板看他俩贼笑看得偏头疼,没几次全招了:内个,能让他亲自下厨的大美女叫唐柔,唐柔就是兴欣的寒烟柔。


领班欢欣鼓舞,说杜老板偷偷给大美女免单的时候,特起范儿,帅得一比。重逢大场面,咱输人不输阵啊老板。


杜老板讪笑,“其实当时特懵。”都说年轻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,杜老板遇了还再遇。瞬间鬼迷了心窍就想问天问大地,再迷信问问宿命,这事儿值多少年阳寿?多少年阳寿也得换啊。


经理在旁边吐槽,“难怪呢,我就觉着帅没看出来,呆是有点儿。”


杜老板哈哈一笑认了。大概,大悲大喜是为呆吧。




杜老板的行踪通常会告知经理。经理见杜老板频繁接送机,还以为老板已经十拿九稳,好事将近了,每次都要附赠个意味深长笑。杜老板窘几回后也就淡定了,飘然乎赴机场,老僧坐定式等人。人潮汹涌时,目光穿巡游刃有余,澹澹兮有禅意。


然后再在触及到她的瞬间,掀起一场兵荒马乱。


杜老板通常一边儿开解自己“年少旧疾年少旧疾”,一边平复心悸。


反正也没什么不好,多少人到了他的年纪,胸腔里装的就只剩颗石头,使劲儿摇晃都没个回声。而眼前这个人,叫他爱不释手这么多年,一颦一笑还能掌控他心潮起落。那她是有多么好啊,对他真的不薄。




接机这事儿熟能生巧,他们之间有默契。唐柔手里行李都给杜老板拎,不白给,杜老板拿牛奶果汁小零食跟她换。两人慢悠悠走到停车场,杜老板送唐柔回家。路上聊聊她的山水或他的生意,家到得特快。


唐柔自工作起一直单独居住,如果是晚上,杜老板坐车里等唐柔房间的灯亮了再走。久而久之唐柔还会追加电话,没什么内容,轻笑着把道过的晚安再说一遍。




驯养大多步步为营,依赖却发生得无知无觉。杜老板一方面以成功商人的敏锐眼光审视着,惊觉哇靠,她越来越依赖我了;另一方面冷不丁想想,脑仁儿又迅速萎缩成二两重,不大自信地上演着少年式懵逼三连。




杜老板在两种心境中来回切换,最终没个定论,由着唐柔来来走走又是一年多,越等越得道参悟,反倒越不急了。


隔着千里万里闲聊,也能坦然问一句,“钱什么时候才能花完?”唐柔就回“快了。”没明说是多快。也没准儿真就很快,好比杜老板等唐柔上楼亮灯那一转眼的工夫。




反正么,小等也是等,大等也是等,心境都一样平稳。




他依旧私心藏住那些小等怡情的夜,时不时拿起回味,微笑着神游到十万八千里开外。很难讲九层高楼上明黄色的小小方窗,怎么就触动了心尖一根弦儿。可杜老板就觉得这城市万家灯火,唯独亮起她那一盏,才得了心圆意满。









评论

热度(22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